在猫书店遇见松鼠
“嗯?书店外挂了新招牌,‘梦猫’是什么意思啊?”
我推开二手旧书店“半溪”的门,老板和小兔都在。这家店本来是老板开的,但现在他和小兔已经好到就差领证这一步了,那么称这家店为夫妻店,应该也没啥问题。小兔特别喜欢猫,老板却不怎么喜欢,听说小兔建议了好几次在店里养猫,老板都没松口,现在这是答应了?
对了,我得先介绍一下自己。
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未婚,二十八岁,身高一百七十二厘米,体重六十五公斤,不胖不瘦中等身材。没有什么特长,学习、运动、长相都属平平……
“停!”小兔端过来精心制作的咖啡,也打断了我的絮絮叨叨,“把小说人物的资料套用到自己身上算几个意思?更何况你年龄身高体重也对不上吧。”
“抱歉抱歉,我在构思写东西,在拿这本书做参考。”我把这本《猫咖啡馆的名言侦探》递给发小,说起来,书里的男主人公堂下法男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性好友小咲,尽管法男嘴上一直嫌弃这位邻家小妹,小咲也一直吐槽说要法男快点攒够娶她的三百万老婆本。但显然这一对是真心相爱的。毕竟“恋人之间越吵越相爱”嘛。
但我和小兔是不可能了、小兔现在和老板在一起,两个人十分恩爱,据说已经在讨论生孩子的事了,而我和高千也相恋多年,现在也在为三百万的结婚成本而努力,以至于今天高千又在公司加班,没什么事的我,就来找小兔他们聊书了。

主角和配角
一个好人设是通俗文学成功的开始。
我并没有想过自己能写出什么鸿篇巨著。退一万步说,即便要写一个至少能看的故事,也不妨先从模仿一些简单的作品作为练笔开始,比如这部《猫咖啡馆的名言侦探》就不错。书里的主人公是一对兄弟律师,不过‘写作律师,读作侦探’,因为‘律师经常不得不做一些侦探的事’,而且‘这些活儿也是让我们义务劳动的,没有报酬’。哥哥堂下法男如前所述,硬件方面都很平庸,但人际交流能力不错,而且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弟弟堂下律和哥哥一比,就给人一种武松和武大的错觉,小伙人帅、记忆力和推理能力很强、嗅觉灵敏、热衷背诵并不分场合地使用名人名言,情商为负……
“感觉这样的人设不怎么讨喜诶,弟弟就像个莫得感情的AI一样,而且哥哥也不算真的平庸啊,”小兔拿着咖啡坐到我旁边,一边看我整理的资料一旁吐槽,“几个案件最后都是哥哥给出解答的,虽然弟弟早就看出了答案,但他就是别扭到只肯给出提示,全靠哥哥来补全解答。”
“虽然这样的兄弟组合设定不少见,比如《罗布奥特曼》里的凑家兄弟,就是一个情商高一个智商高,然后编剧就可以设计兄弟二人互相帮助的剧情。但像这本书里‘法律兄弟’设计得那么极端的,也不多见,”老板看店里无人,也干脆坐到了我对面,“青崎有吾《敲响密室之门》里的侦探搭档,也只是一个专注手法一个侧重动机而已。以前我看过一部推理日剧《拥有神之舌的男子》,里面有个配角宫泽宽治会在片尾或者关键场合背诵宫泽贤治的诗句。但这些诗句往往与案件相关,而且点题点得恰到好处,不像这本书里名言用得极其泛滥,就跟金圆券似的。”
“我倒是想起了另一种说法,”我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起出自何人之口,就只好先Mark一下,回头再搜索,“侦探是需要神性的,但与之相对的,就是侦探其实也需要人性。这本书里的‘法律兄弟’(说出口的时候我才觉得这个外号略微搞笑),某种意义上就是人性和神性的相互参照,他们两个糅合在一起才像一个理想的侦探形象吧。”

“所以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设计成一对兄弟,能不能设计成这么一个侦探,温柔热心、知识丰富、记忆力和推理能力超群,也会在关键时刻说几句名人名言作为点缀?”小兔的想法很快就遭到我和老板的一致反对,如果这个男性律师还是个帅哥,那应该出现在乙女游戏里吧。
“虽然我觉得主角的设计有些套路化,但几个配角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老板为我们举例,“曾经是帮派成员,如今却是咖啡店老板的漫画发烧友姨父;对‘法律兄弟’视若己出的温柔小姨;曾经当过律师,如今是寺庙住持,一把年纪还追求和女儿一样大的小姑娘的丸目;一边当护士一边和同事组成女团,给老人带来歌舞表演的丸目女儿小咲……”
“就是说,本来应该是‘圆形人物’的主角,却被作者北国浩二写得很扁平,不够立体。用几个标签就可以把这对兄弟给概括了。而配角按理可以当‘扁平人物’来处理,但作者却把他们写得很丰富很生动,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侧面。比如姨父,既是讲义气重情义的前帮派成员,又会做好喝的咖啡,还是漫画迷,”我眼睛看向门口的招牌,“说起来书里的猫咖啡馆,虽然里面养猫,但咖啡馆和猫其实都只是背景和点缀而已。而且姨父虽然姓猫山,但他却不喜欢猫。”
“说不定是跟了小姨的姓呢,再说,又不是姓猫就得喜欢猫,要不然我孙子武丸老师一辈子都得当孙子了。”老板的吐槽非常犀利,看样子他是真的不喜欢猫。
不过,为什么店外要挂这个招牌呢?
无用的侦探匠仔也打算来破解这个谜团。

隐藏人物和剧情
“说起来,这本书有两位没出场的隐藏人物呢,”小兔说,“就是‘法律兄弟’的父母,母亲是患病身故的,但很显然,母亲对兄弟们的影响一直伴随着他们,而且书里的几个案件,或多或少都和亲子关系有关。第三个案件最明显,讲述的就是母亲和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
“另外就是父亲,他是上一代律师,热心街坊邻里的公益诉讼,或者说解决各种纠纷,”老板补充说,“在第四个案件里,我们知道父亲名叫堂下正宪,而‘宪、法、律’一脉相承,都是法律方面的词。但重点是他们的姓‘堂下’,也就是说,父亲和兄弟们都不是那种在法庭上叱咤风云、‘逆转裁判’的古美门、成步堂,而是在庭外帮助各式各样的人的公益律师。”
“所以,这本书虽然出现了法庭上的情节,但其实还是一本致力于解决‘日常之谜’的温情推理,”我伸了个懒腰,“这种故事的创作倒是并不太难,先射箭后画靶,把一些后续推理要用到的线索在前文安排好就行,真的安排不好,写得含含糊糊也凑合得过去,再加点中学课本或者维基百科里能搜到的科学知识,最后来点催泪的元素,父子、母子之间的爱啊,救赎啊就行。”
“现在也流行这种轻推理呀,不过这部作品居然没有影视改编呢?”小兔拿着手机一通操作,“至少我搜不到。”

“我觉得可能是作者只创作了四个短篇的缘故,现在改编日剧总得来个六集八集的吧,”老板也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对不能在电视上看到这部作品同样也表示了遗憾,“如果作者再写几个短篇,说不定有戏,我还挺想看哥哥法男和小咲能不能成的。”
合着不关心推理,只关心CP是吧。我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确实,这本书的推理部分非常孱弱,出场就那几个人物,“犯人”也几乎一目了然。读者只需要为这些人物设想出合理的理由就行。
这么一说,倒有点海龟汤的感觉了。
“你们看我这么设计成不成?”我问老板和小兔,“比如男女主人公开一家旧书店,女店员在和顾客的闲聊中听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件,热心肠的她和朋友展开调查,在陷入谜团时,男店长引用某本书里的话点拨了她。”
“所以,这本书是叫《古书堂事件手帖》还是《巷说百物语》?”
幸好店里没人,要不然一定会以为疯狂大笑的我们仨脑子有病吧。

咖啡馆+书店
“我们为咖啡馆的客人提供免费律师咨询服务。”这是书里堂下法男的话。
“说起来,既然猫咖啡馆不但可以撸猫,还可以看漫画,那么为什么‘半溪’不可以是一家可以免费看书的咖啡馆呢?”我问老板和小兔,“换换思路怎么样?而且你这里的二手书也是流动的,和猫咖啡馆的漫画一样会更新变化。说不定会有喜欢读书且喝咖啡的顾客(比如我)经常来光顾呢,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和猫咖啡馆一样做熟客生意了。”
“不过我们现在只能提供咖啡,没有甜点和简餐服务,再招人成本就更高了,”小兔无奈摊手,“现在我是给他打白工呢,也算他有良心包吃住……”小兔说着脸瞬间红了,硬生生止住了这个话题。
“其实我也去考察过,确实有不少书店搞这种,比如‘书店+茶馆’、‘书店+文创’、‘书店+撸猫’这些,但我们店小,很多东西不太好弄,”老板说着一拍匠仔,“要不有空来打个工,做做三明治之类的?”
“我最近校对任务还没做完呢。”好险,差点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说起来这本书里那么多名言,其中有句话倒是和热爱校对的你很贴切呢,”老板笑眯眯地说,“为了取胜拼命练习,只要有一点儿进步就会沉浸在兴趣所在的事物中。这就是所谓的乐趣吧。”
“《黑子的篮球》!”这部漫画我之前看过的,没想到还会被作为名言佳句被引用了。
“我倒是喜欢那句‘行动不一定带来幸福,可不行动肯定没有幸福’,”小兔说,“英国政治家本杰明·迪斯雷利的这句话,可比文学家的话有力多了,比如日本作家德富芦花那句‘没有爱,人无法生存;不被爱,也活不下去’,感觉就有点丧,又有点庸俗了。”
“受教受教”,时间消磨得差不多,我起身打算去找高千吃饭,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梦猫’是什么意思啊?”
我承认自己写不出推理小说来了,毕竟,线索已经出现在前文里,而我却没有意识到。

“那个啊,是一部乃木坂46女团成员主演的剧《古书堂物语》里出现的店,老板自夸说他做的咖啡很好喝哦,”小兔笑着说,“我先打个招牌,到时候客人就会问老板‘猫在哪里啊’,说不定老板就会答应我养猫了。”
“到时候我就告诉客人,兔即猫,”老板指着小兔对我说,“兔年就是猫年哦,‘梦猫’就是萌卯(兔)。”
这个梗对于每年过年都会被普及一下的我来说,算是常识了。
“对了,匠仔,”老板喊住了正要出门的我,拿出手机开始念:
你得去干自己喜欢的事。也不复杂,你喜欢才能干的久才能做到真正的深耕和洞察,你才能有幸福和快乐,才能弥补内心的空虚和焦躁,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这是哪里来的名人名言啊?”我和小兔都疑惑地看向老板,好家伙,不声不响地准备了一手。
“《纳瓦尔宝典》哦,”老板得意洋洋地展示着他的笔记,“见到有意思的内容随时摘录,说不定我还蛮适合匠仔书里的主角呢。”
“谢啦,名言侦探。”
我笑着向“梦猫”和这对CP告别,如果说小兔是猫咪,那老板,是不是有点像储存松果的松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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