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世界读书日之后……
胡适在《怎样读书好》中说,读书要“眼到、口到、心到、手到”,而“手到”的地位尤为关键。他更进一步提出为学应如埃及塔:既要博大,又要高远,最终形成稳定而有尖端的结构。这本应是一代读书人的目标,但在社会发展迅猛,我们却普遍陷入“手不到”的状态,读得多、做得少;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为什么笔记做不起来?又该如何在过度的信息洪流中,完成属于自己的那座金字塔?
本文尝试结合《怎样读书好》一书中的思想与当代读书实践,探讨“手到”的难与可能,并以“精”与“博”的对话视角,回应当下读书方法的失衡与重建。
考虑图片干扰阅读,因此此文几乎无图,请保持耐心,开始脑暴!
一、手不到,心不至
《怎样读书好》中,“手到”是胡适提出的四到之一。他说:“手到的功用,可以帮助心到。”并将其细化为三种实践方式:一是标点分段,二是查阅参考书,三是做札记。其中札记又细分为抄录备忘、提要、心得记录、融会贯通式写作。表面看起来不过是一系列常识性的操作,但在现实中,却成为许多现代人最难突破的关口。
“我不是不想记笔记,只是打开本子,就不知道该写什么。”这是许多人写笔记的真实体验。明明读过很多,却在回头时发现,“空空如也”;想表达时抓耳挠腮,不知所云。我们其实不是不知道“做笔记”是对的,而是长期被下面三个问题困住了。
1. 输入太快,思考太慢
当代社会,“快”似乎成了一种政治正确。快节奏的生活、快餐式的文化、快速迭代的技术,无不将我们推向一种加速模式。阅读,也未能幸免。
我们每天被动接收的信息量呈指数级增长。手机屏幕上,信息流如瀑布般倾泻:社交媒体的碎片资讯、新闻客户端的耸动标题、短视频平台的知识干货、五分钟读完一本书的解说、AI 一键生成的文章摘要……这些内容的设计,往往经过特殊设计,通过即时反馈、新奇刺激、简化表达来争夺我们有限的注意力。大脑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微刺激下,逐渐适应了浅尝辄止、快速切换的模式。我们沉溺于知道得更多,却忘记了要去理解得更深。
这种过度输入的直接后果,就是认知资源的严重透支和深度思考能力的萎缩。大脑如同一个超负荷运转的 CPU,信息不断涌入,却来不及进行有效的编码、存储和加工。阅读不再是为了理解和吸收,而更像是一种缓解焦虑的浏览行为,或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消费活动。我们像水黾一样在信息的表面滑行,却从未真正潜入水下。
相比之下,“手到”所要求的动作——无论是仔细分析文本结构,还是严谨地查证信息,抑或是费心做札记——都带有“慢”的属性。它要求我们暂停信息的奔流,凝神静气,主动介入,甚至要与作者进行智力上的角力。这需要投入时间、精力和意志力。在一个崇尚效率的环境里,这种慢功夫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甚至被视为一种低效。于是,人们本能地选择回避,宁愿继续在信息的浅滩上漂流,也不愿费力去深潜。
2. 误解笔记,徒劳无功
许多人并非完全没有“手到”的意识,甚至也尝试过做笔记。但效果往往不佳,最终不了了之。这很大程度上源于对“做笔记”这一行为本身的理解存在偏差。
最常见的误区是将笔记等同于“信息搬运工”。典型的表现有:
- 摘抄式笔记: 大段大段地复制原文中的优美语句或重点段落,满足于拥有这些文字,却未真正消化其含义。笔记成了原文的另一个副本。
- 清单式笔记: 将书中的知识点、概念、定义罗列出来,追求形式上的整齐和完整,但缺乏对这些知识点之间逻辑关系、深层含义的探究。
- 收藏式笔记: 利用各种笔记软件的剪藏、收藏功能,将看到的文章、网页、图片一键保存,心安理得地认为“存了就是学了”,但这些信息往往只是躺在数字仓库里积灰,从未被真正激活和利用。如何避免?可见上一篇文章。
这些看似勤奋的笔记行为,为何效果不彰?因为它们大多停留在信息的浅层处理阶段。认知心理学告诉我们,学习效果的优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信息加工的深度。简单的重复、复制(维持性复述)对长期记忆的帮助有限,而精细化复述——即对信息进行意义建构、联系已有知识、进行批判性评估、用自己的话转述——才能实现真正的理解和记忆。
胡适对此有精辟的论述:“我们平常所吸收进来的思想……不过在脑子里有一点好或坏的模糊而又零碎的东西罢了。倘若费一番工夫,把它芟除的芟除,整理的整理,综合起来做成札记,然后那经过整理和综合的思想,就永久留在脑中,于是这思想,就是属于自己的了。”他强调的是“芟除、整理、综合”这一主动加工的过程。这才是笔记的灵魂所在。
遗憾的是,我们常常满足于搬运和储存,而忽略了笔记作为思考工具的本质。当我们仅仅把笔记当作信息的备份时,它自然无法帮助我们“心到”,反而可能因为耗费了时间精力却收效甚微,而打击我们继续“手到”的积极性。
3. 结构缺失,难以提取
即使我们克服了惰性,也理解了笔记的意义,做了一些思考性的记录,很多人依然会面临第三重困境:知识的碎片化与结构性缺失。
我们可能在不同的书籍、文章、课程中学到了很多知识点,甚至做了不少笔记卡片,但这些知识点往往散落一地,缺乏联系。当需要调用这些知识来解决问题、进行创作或形成系统性见解时,我们常常感到力不从心,脑海中只有模糊的印象和零散的片段。这就是蔡元培所反思的“所知甚多,而不能笔之于书,以公诸世”的困境,其根源在于缺乏有效的组织和结构。
现代社会知识爆炸,学科日益细分,信息来源极其分散。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框架或结构来安置和关联这些信息,我们的大脑很容易变成一个混乱的仓库。每一次学习,都可能只是在仓库里又堆放了一件孤立的物品,而不是将其纳入一个有序的、可供检索和调用的系统。
胡适提倡的金字塔模型,正是对这种结构化思维的形象表达。金字塔的稳固,依赖于宽广的基座(博)和层层递进、最终汇于顶点的结构(精)。这种结构不仅保证了知识体系的稳定性和系统性,也使得不同层次、不同领域的知识能够相互支撑、相互关联。晚近流行的卢曼卡片盒笔记法(Zettelkasten),其核心思想也是通过独特的编码和链接系统,将离散的笔记卡片编织成一个相互关联、能够涌现新思想的知识网络。这与胡适强调参考比对、融会贯通的治学方法,在精神内核上是相通的。
缺乏结构意识,我们的阅读和笔记往往是“随遇而安”式的。读到哪里记到哪里,笔记散落在不同的本子、文档或软件中,没有明确的分类、标签或链接。久而久之,查找困难,回顾不易,更谈不上在不同知识点之间建立联系、激发创见。这种只存不取、只入不出的状态,使得知识无法真正“活”起来,学习的效能自然大打折扣。
综上所述,“手不到”的困境,是外部环境(信息过载)、内在认知(笔记误区)和思维模式(结构缺失)共同作用的结果。它不仅让我们在阅读中难以获得真正的成长,更可能固化一种浅尝辄止、被动接收的思维习惯,这对于终身学习者来说,无疑是极其不利的。
二、为学当如金字塔
面对“手不到”的困境,胡适开出的药方并非仅仅是“动手”本身,更在于指明了“动手”的目标——构建一座如埃及塔般“既能博大又能高”的知识结构。这个“精”与“博”相结合的理想,在近百年后,是否依然适用?我们又该如何理解其在当代的深刻内涵?
1. 博:超越杂学
博,常常被误解为追求阅读数量、涉猎广泛,甚至等同于“杂学旁收”。这种理解很容易导向精力分散、浅尝辄止的陷阱,最终可能“样样通,样样松”。但这并非胡适的原意。
胡适强调“博是为参考,博是为做人”。这里的“博”,指向的是一种具有穿透力和关联性的广度。它至少包含几层含义:
- 跨领域的启发与参照: 胡适引用达尔文从马尔萨斯《人口论》中获得进化论灵感的例子,正是为了说明不同学科、不同领域之间的知识是可以相互启发、相互印证的。在一个日益复杂、问题交织的现代世界,单一学科的视角往往不足以理解和解决现实问题。气候变化、公共卫生危机、人工智能伦理……这些挑战都需要跨学科的视野和协作。个人的知识结构同样如此,“博”能够帮助我们跳出专业的限制,从更广阔的背景中理解自身领域,发现新的研究视角或解决方案。
- 建立比较的视野: 阅读不同时代、不同文化、不同观点的著作,能够帮助我们建立起比较的坐标系,从而更深刻地理解我们所处的时代、文化和思想。例如,读懂中国的社会变迁,可能需要参照西方现代化的历史;理解一种哲学思想,可能需要了解它的源流、与其他思想的辩论。没有比较,就难以形成判断力和批判性思维,“博”提供了这种比较的可能性。
- 对抗信息茧房与认知偏见: 在算法驱动的个性化推荐下,我们很容易陷入“信息茧房”,只接触到自己认同或感兴趣的信息,导致视野狭隘、认知固化。“博”——主动涉猎不同领域、接触异质观点的阅读,是打破信息茧房、拓展认知边界、保持思想开放性的重要途径。它能让我们意识到世界的多样性和复杂性,避免陷入简单化的二元对立思维。
- 丰富人文素养与人生格局: 胡适说“博是为做人”。广泛阅读文学、历史、哲学、艺术等看似“无用”之书,能够滋养我们的心灵,提升我们对人性、社会和生命的理解,塑造更健全的人格和更开阔的人生格局。这种“博”,关乎的不仅是智识,更是情怀与境界。
因此,胡适所倡导的“博”,绝非漫无目的的“知道很多”,而是有意识地构建一个多元、开放、相互关联的知识背景,以此作为深入理解世界和进行专业研究的宽广基础。它追求的不是数量的堆砌,而是视野的开阔和连接能力的提升。
2.精:拒绝肤浅
如果说“博”是金字塔的基座,那么“精”就是那高耸入云的塔尖。它代表着在特定领域或问题上的深度钻研、透彻理解和精湛把握。
“精”的反面,是浮光掠影、浅尝辄止。蔡元培曾反省自己“虽阅书甚多,而不能探其精奥”,结果“嗜好虽广,而无一能从其门而入”。这正是缺乏“精”的功夫所致。胡适对“精”的要求极高,他以学习语言为例,一个“Turn”字有五十四种解释,若不反复参考比较、融会贯通,便无法真正掌握。他强调做学问要“彻底”,要“寻根究底”。
在今天,“精”的价值不仅没有过时,反而更加凸显。
我们已经不再缺乏“知道”的能力,AI 可以在几秒钟内告诉我们什么是区块链、什么是演化论,甚至生成看似合理的分析文章。但这种表层的信息堆积并不等于理解,也无法支撑我们在复杂现实中做出判断和选择。真正的竞争力,在于能否穿透事实的表面,洞察其结构、逻辑与深层张力,能否将抽象知识转化为实在判断,乃至创造性的应用。这,正是“精”的价值所在。
在这个意义上,精不再只是传统意义上“学问做深”的追求,更是一种安身立命的方式。在纷繁变化的环境中,一个人若没有至少一块坚实的知识领地,便难以立足,更无从谈及影响力或创造力。你必须在某个领域扎下根,才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联系,发现别人忽略的问题,说出真正有分量的话。
尤其在当前日益复杂化的社会中,许多真正重要的问题——无论是技术、经济还是伦理——都远非浅尝辄止可以处理。理解一部哲学经典、读透一段法案文本、掌握一个数据模型,往往都需要长时间的专注与反复推敲。碎片化的阅读方式或许能提供入口,但只有在持续的深入中,我们才能真正接触那些问题的本质。这种缓慢的、扎实的推进,在今天显得格外稀缺,也因此尤为可贵。
更重要的是,创新并非天外飞来,而是在深刻理解中自然生成。对一个领域愈是熟悉,愈容易发现其中的断层、盲点与潜在路径。很多看似“创见”的背后,往往不过是别人没有深入、你恰好琢磨过的地方。所谓精,不是沉溺于细枝末节,更不是封闭的偏执,而是一种沉静的积累,是你愿意一次又一次深入问题核心,直到你开始形成自己的结构、自己的语言、自己的判断。
因此,真正有分量的人,从不以知道为满足。他们对“理解”有洁癖,对“掌握”有耐心。他们知道:不下“笨功夫”,便无深功力;没有真正的精,就不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3.“精”与“博”的矛盾,实为假命题
“时间精力有限,如何能做到又精又博?”这是许多人最自然的疑问。然而,胡适的观点是,“精”与“博”并非相互排斥的选项,而是一个有机整体的两面,是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博为精之基,精为博之舵。
胡适说:“为学要博,才能有比较,才能有别择,才能不致于徒事守残抱缺的功夫。”“多读书,然后可以专读一书。”没有广博的知识背景作为参照,对单一领域的“精”很容易陷入狭隘和僵化。博览群书,能让我们在选择“精”的方向时更有依据,在“精”的过程中思路更开阔。
过去我觉得“博”更加重要。逻辑也很简单: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怎么去钻研呢?理想状态是这样的:我花费大量时间去探索,有朝一日找到一块宝地,发现原来这才是我心之所向!接着我拿起随身携带的斧头和锤子开始挖掘这块宝地,直到满载而归。
但是,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我无法判断哪一块是宝地,反而像是进入了苏格拉底的稻田一样。站在一块疑似宝地的地方面前,我犹豫不定,心想是不是下一个更好?接着我挪动脚步,迈上下一块空地,直到筋疲力尽却一无所获。最后甚至发现斧头和锤子都生了锈。
如果没有“精”作为核心和方向,漫无目的的“博”很容易导致精力耗散,最终一无所成。明确的“精”研领域,能够为“博”览提供一个聚焦点和过滤器。我们可以围绕着自己的核心领域,有选择地进行关联性的“博览”,让“博”更好地服务于“精”。同时,在一个领域达到“精”的深度,也能培养起我们辨别信息质量、进行深度思考的能力,这种能力可以迁移到其他领域的学习中,提升“博”的效率和质量。
“精”与“博”的关系不是静态的,也不是简单的“先博后精”或“先精后博”的线性顺序。它更像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动态过程。我们可能先从一个“精”的领域入手,随着研究的深入,发现需要涉猎相关的“博”的知识来支撑;或者,我们可能先进行广泛的“博”览,从中逐渐聚焦,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愿意投入“精”力的方向。在这个过程中,“精”的深化会提出新的“博”的需求,“博”的拓展又会反过来丰富和提升“精”的层次。知识金字塔的建造,正是在这种“精”与“博”的持续互动、相互滋养中完成的。
胡适甚至举例说:“与其单独的读《诗经》,不如先看北大的《歌谣》周刊,等到研究社会学、音韵学、考古学之后,再看《诗经》,便更能懂得《诗经》。” 这生动地说明了,“精”的起点,往往需要“博”的准备;而“博”能否转化为真正的理解力,则取决于能否最终落实到“精”的钻研上。
因此,如今“精博结合”的知识结构理想,不仅没有过时,反而更需要深入研究。它要求我们既要有扎实的专业根基(精),能够深度解决问题;也要有开阔的跨界视野(博),能够理解复杂联系、适应变化、激发创新。
三、修炼“手的功夫”
回到起点:如果我们理解了“手到”的意义,也认同“精博合一”的目标,那么问题就变成了:现在,我们该如何行动?
下面分享一些结合胡适思想和现代情境的具体做法。
1. 札记的真正目的
重建“手到”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转变我们对阅读和笔记的基本认知。
今天的读者常把“记笔记”当作“保存信息”的方式:复制名言、罗列要点、收藏卡片。但阅读不是为了尽可能多地“保存”外部信息,而是为了主动地“建构”属于自己的意义和理解。
也就是说,“手到”不是将别人的话记下来,而是用自己的语言、结构和问题意识重新组织原有内容。
于我而言,读过上千本书后,我才从去年年底渐渐有了手感,这得益于《Antinet Zettlekasten》这本书的理念。如今,我在 Obsidian 里持续践行书中的做法。
简单来说,我现在写笔记更倾向于“与我有关”,只记录与当下关系密切的笔记。同时,利用卢曼灵活的编码方式,让记下来的每个笔记都联系起来,逐渐成长为一棵大树。
这种方法更适合一些进阶选手,如果你在入门阶段,尚不知自己该如何做笔记,或许可以参考以下方法:
- 带着问题阅读:在阅读前,尝试明确自己的阅读目的,思考想要从这本书/文章中获得什么?带着具体的问题去阅读,能够极大地提升阅读的主动性和效率。
- 用自己的话复述:这是检验是否真正理解的试金石。读完一个段落、一章或整本书后,尝试用自己的语言,清晰、简洁地概括其核心内容、主要论点和论证逻辑。如果做不到,说明理解还不够深入,需要回过头去重新阅读和思考。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这真是老生常谈,无聊至极,能不能有点新东西?
很可惜,“东西老”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认为它“无趣”所以“不去做”。
翻阅古代大儒的读书方法后,我发现一点:实践才是硬道理。那么下次,当你看到一些“大而无当”的废话时,不妨去做一做。做成了开心,做不成也就知道——自己压根就不想做这件事,索性放弃罢了!
2. 建立知识金字塔
胡适对“精”与“博”的讨论之所以经典,关键在于他还提供了图景:一座金字塔。这让我们意识到,阅读是建造结构——而结构,才是抵御遗忘、抵御困惑的真正屏障。
首先,明确你的金字塔塔尖。这通常是你最核心的专业领域、最持久的兴趣方向,或是你希望长期投入、深度钻研的某个“元问题”。塔尖的选择不是一蹴而就的,可能需要在探索中逐渐清晰。可以问自己:我最想成为哪个领域的专家?什么问题让我寝食难安、持续思考?我的长期目标是什么?明确塔尖,能为你的知识体系提供一个强大的引力中心。
接下来,设计塔身结构: 以塔尖为核心,向下规划金字塔的不同层级和区域。
- 核心区(精研区): 围绕塔尖,是你需要投入最多精力、追求深度理解和掌握的核心知识与技能。
- 关联区(支撑区): 与核心区密切相关、为其提供理论基础、方法工具或应用场景的领域。这些领域可能需要达到“准专业”的理解程度。
- 外围区(博览区): 更广泛的涉猎范围,旨在拓展视野、获取灵感、建立常识性认知的领域。这些领域可能只需了解基本概念和框架。
- 基础层(通用能力): 如批判性思维、学习方法、沟通表达等,是支撑整个金字塔的通用能力。
这个结构可以用思维导图、层级目录、标签系统等方式来可视化。关键在于有意识地去规划和划分,而不是任其自然发展。在搭建结构的时候,你可以参考维基百科的学科分类。我则更自由一些,使用卢曼卡片法,建立起自己的分类。
王阳明说:“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没有结构的笔记,是“未成之知”,无用。结构一旦确立,便能引导选择、唤醒回顾、创造关联。
3 不做笔记,何以创作?
“手到”的最高境界,不仅仅是记录和整理,更是创造和输出。张载说:“心中苟有所开,即便札记,否则还失之矣。”而检验自己是否真正“无疑”、是否真正理解的最好方式,就是尝试将其清晰、准确、有条理地表达出来。
输出不必局限于写长篇大论。它可以是:
- 一篇公众号文章
- 一段播客脚本
- 一次内部分享课
- 一组有主线的卡片合集
然后,你会发现输出远比“感觉自己懂了”要困难得多,但也有效得多。创作,是对知识最深的再组织。
张载说:“读书先要会疑,于不疑处有疑方是进矣。”你不写出来,就无法知道自己哪里还有“未疑之处”。正是在输出的火花中,我们才逼迫自己找盲点、找关系、找思考。
只有完成了输出这一环,知识才算真正经历了完整的内化、检验和升华过程,我们的“手到”功夫才算真正“到家”。
后记:慢是一种智慧
读《怎样读书好》,感触最深的,是这些百年前知识人的慢功夫。王渔洋抄句贴墙,张载日日自省,蔡元培自述“读了很多,却无一专攻”的懊悔,胡适满桌参考书、字典、札记。这些场景并不遥远,但我们太快了,快得不再相信“慢”的意义。
我们读完一本书不写一字,我们转发一篇长文却不思一秒。我们收藏卡片千张,却难以组成一篇自己的短文。我们焦虑阅读,但也惧怕思考。
而实际上,“手到”是对抗虚妄的最后一战。
我们可以不读很多书,但读过的每一本,都该“有笔有纸,有疑有声”。
我们终将明白,“精”不是沉迷于一个点,“博”也不是漂浮于海面,而是高而不虚,广而不散。
愿我们仍有一份不慌不忙的勇气:动一动手,搭一座塔,留下些真正属于自己的思想痕迹。
备注:
年初和朋友组成三人小组,计划深度主题阅读,我的主题为“阅读”。其中,4 月计划书目为《怎样读书好》。
该文章在书读完后而作。
三月书目:《越读者》
二月书目:《智识的生产技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