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书店干杯
对于一家书店来说,关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据老板的说法,我们这家二手书店就至少“三易其主”,在她之前的那位女店主甚至都没有坚持几个月,再之前的男店主也没撑满一年。所以,像时晨老师的谜芸馆那样,两度“秽土转生”,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但即便如此,时晨老师也经常在微博,以及在他新出的这本《所有顽固的人》中抱怨书店没有生意。因此我和老板虽然一起读这本书,但也没有奢望从时晨老师那里学到让书店赚钱的秘诀,反而是打算将他和孤岛书店/谜芸馆作为反面典型——毕竟时晨老师不惜自曝其短,在书的开篇就自我调侃了一番。

2021年4月10日,孤岛书店开业。开业两天后,孤岛书店因无营业执照和出版物经营许可证,被黄浦区文旅局勒令暂停营业并罚款。
“其实时晨老师当时已经交了所有的材料,但是他太过简单地认为营业执照应该很快就能搞定。”老板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正如时晨所言,“和书店营业额比起来,黑咖真的算不上苦”。不过时晨老师似乎并没有把谜芸馆改造成书咖的打算,因为他固执地认为,“书店的灵魂不是装修风格多漂亮,也不是售卖的咖啡有多好喝,而是书籍本身”。
说回开店初期的尴尬局面,当时时晨以及合伙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出版物经营许可证”,然而不少媒体已经采访过孤岛书店,顾客纷纷慕名而来——于是就出现了很荒诞的场面,顾客想要进门,时晨则拦住顾客再三强调不能卖书,最多只能看看。

“还好我当时直接买下了商铺,又和之前开店的女店主聊过,等所有证件都办齐全了,前置事项都办完了再开店,”老板自嘲说,“要不然也可能出现如谜芸馆那样,因为上一家租户的公司还没迁走,不能注册的情况。就像时晨老师说的,‘我们要合法经营,证照不齐,绝不开店’。”
结果店确实是开了,但孤岛书店只开了一年,就关闭了。不过这本就在时晨老师的计划之中。他当初是因为看到尤利西斯书店宣称只开两年并只卖一本《尤利西斯》的新闻,然后就灵感迸发,在当时的他看来,如果将开书店看作是一种消费而不是投资,那么也不是不能尝试。
“说起来尤利西斯书店现在还开着呢,”我用地图APP检索了一下,调侃老板说,“时晨老师都说了,‘书店赚不赚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板有钱’,所以亲爱的老板,什么时候给我加点工资呀。”
“那我得多跑两个小时的外卖……”其实和谜芸馆一样,我们这家二手书店也不赚钱。

生煎馒头和奶油蛋糕都是食物,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这个比喻是时晨老师用来区分现代犯罪小说和过去的古典侦探小说的。简单来说,《虚拟的真凶》和《X的悲剧》就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而对于我们来说,二手书和新书都是书,却也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之前两位店主采用的寄售模式,即出租书架,让顾客自己定价卖书,”老板叹了口气,“许多顾客就拿了一些大学教材来卖,怎么卖得出去嘛。”
所以老板接手后,一开始就卖自己的书,后来慢慢变成回收全市顾客的二手书,然后加价上架,等于“中间商赚差价”。不过说实话,店里的营业额,大头还是要看我卖的咖啡。
那么为什么谜芸馆不做咖啡呢?时晨老师在书中解释过这个问题。在谜芸馆周围三百米内,就有四家咖啡店了,而谜芸馆本身的空间也放不下咖啡店所需要的桌椅。尽管如此,仍然有一批批的顾客向时晨老师建议:“你应该做咖啡。”
“虽然我们的店不大,但幸运的是我们的二手书也并不多,还有点空间可以放桌椅。”老板尴尬地笑了笑,店里那几张椅子,其实一直是我们几个人在用,鲜少有顾客特地来这里看书学习。不过说起来,我自己就曾经是这样的一个顾客。
只不过当时这里还不卖咖啡。

说回谜芸馆,还有许多顾客向时晨老师建议说要举办讲座,要卖周边,甚至还有人建议他将书店爆改成剧本杀店、密室逃脱等娱乐场所。其实谜芸馆长期举办讲座,也卖徽章和帆布袋,但这些人大多视而不见,时晨老师心知肚明:“经营实体书店多年的老板,竟然被一个刚知道独立书店是什么的外行人点醒,这是他们最喜爱的剧情。”
“说起来卖帆布包是个不错的主意,”老板自己有晓风书屋和风雨书店的帆布包,不过我们这家店还没有推出,“就算我们自己不出,我也可以问问看,能不能代卖这些店的帆布包。毕竟现代人都有打卡收集的欲望嘛。”
最后,时晨老师提到有顾客建议谜芸馆应该在抖音、B站、小红书这些流量平台上多多宣传,时晨老师觉得有道理就开通了账号。虽然像小宇宙上的谜芸馆播客没做几期就停更了,但也欢迎大家在其他平台为他们捧场。至于我们,暂时就这么得过且过吧。

“说起来,我们和谜芸馆还有一个共同点,”老板说,“时晨老师也是收二手书的,尽管有时来谜芸馆卖书的甚至比来买书的人更多。”
据时晨老师说,大部分顾客将二手推理小说卖给他的时候,他不太会讲价,因为他收旧书的原则就是参考一些旧书网的价格。这点倒是和老板的做法一致,他收书其实就是打开某网某APP搜价格,然后在售价基础上打个折。
“虽然有时会遇到老外卖英文版勒卡雷和钱德勒这样对侦探小说迷来说的大好事,但时晨作为书店老板,也会吐槽说当天‘一单生意都没有,反而花钱买了他的书,真是倒反天罡’,”我说,“但有时也会遇到好心的送书人,就是这本《所有顽固的人》的策划、参加过多档综艺及纪录片的华斯比老师,每当华斯比老师任职的出版公司有什么推理新书(比如“谜托邦”系列),他都会拿几本送到谜芸馆,然后‘自己动手将这些书放在各种显眼的地方’。”

说起来匠仔也是这样,每当他参加约书活动,就会在和我们聊书并写完稿子后,把书送到我们二手书店,积攒下来都有几十本了,当然,他从我们这里拿的免费咖啡都有几百杯了。
“时晨老师、华斯比老师,还有写《推力大无限》的卢冶老师,一起做客了‘银杏树下’播客聊这本书,”老板说,“主播普洱猫老师称华斯比也是‘顽固的人’,原因是他一直费心费力整理出版晚清民国的推理小说。这些书大多由华斯比老师自己掏钱收集而来,对于读者来说很有意思,对于学术研究也很有史料价值。不过,‘顽固的人’也不止开谜芸馆的时晨,投身晚清民国推理的华斯比,在大学坚持推理社团的卢冶老师,也是一位‘顽固的人’。”
“这么说起来,做‘银杏树下’播客的普洱猫老师,她本人也是一位‘顽固的人’啊,毕竟做播客又花时间又花精力,还不赚钱,”我感慨道,“还有我们几个,也是‘顽固的人’。”
在这个追求瞬时满足的时代,仍然坚持阅读的几个顽固分子。
“敬所有顽固的人!”
我和老板举杯,将黑咖啡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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